后记:
无论莫言笔下的高密东北乡,还是陈忠实笔下的白鹿原,自古以来,乡土文学不乏经典,但这些都只是故事。而我家乡正遭遇的,不是故事,而是一场升级版的事故。
故事是正常人之间的家长里短、生活百科,而事故的主角则是一批非正常人,但他们神智健全,没有任何的精神疾患。这场事故的本质,是赤裸裸的人性与一个物质极大丰富、人情味却无比缺失的时代产生的激烈对撞。
小智小慧的农民式思维,自私趋利和数典忘祖的人性丑陋,在这个村中被放大到无以复加的程度,勤善礼孝的祖训宗规已然荡然无存。四面的盘山峻岭遮蔽了他们的眼界,信息的闭塞、交通的不便,也切断了他们和外界的通联和交融,又加剧了这场无知的荒诞悲剧以野蛮的方式继续上演。
事故发生在东北的一个极为偏僻的县城,县城中最为偏僻的村庄。在这里,原生态的自然环境,现代社会中稀缺的碧水青山,与礼崩乐坏的人文环境,极为不符。
追溯村史,祖上一位丧夫的老奶奶用篮子挑着几个幼儿,从山东出发的闯关东中途,路过这一片肥沃黑土,犁地开荒,停留生活。孩子长大后,逐渐形成了村落。
在村内,从一个个至亲,又衍生为多个家族,从祖上追溯都是亲属友朋。祖上起于一枝,本应相亲相爱,而结果却相害相残,在言传身教之下,子辈们也加入其中,斗争更甚。根据村里年长者的回忆,从建村起,到民风蜕变前,一直是民风淳朴、宗族礼教井然,族人也始终被认为是周边乡镇中最传统、憨厚善良的一批农民。在我的童年记忆中,为村里自愿修路搭桥这样的乐善好施行为不胜枚举。
然而,近十多年来,风气每况愈下,几代祖先努力营建的乡村秩序毁于一旦,利益崇拜,砍树刨根,贪利图逸,不思进取,宗族约束力完全凋零,传统礼教全线崩裂。
我经常在想,中国的多数乡村已被城市化的步伐碾压的“空心化”,很多人在为消逝的乡土文明而呼吁反思,这是因为它走的太快、把文明丢的速度过快。
而我的故乡,它却在飞速发展的时代中,因为笨重的身躯和闭塞落后,走的太慢了,本该为此庆幸。但不幸的是,它却走向了另一种根脉断裂的的病态极端。
几年来,我始终思考着“缘何至此”这个问题,可惜,至今不能得出那个最准确的答案,况且问题的原因也极为多元和复杂。现在,唯一能做的,以“零度情感”略记一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