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新雨是安徽临泉人,今年39岁,年轻时在西安一个上了教育部黑名单的大学读完书之后,1994年到上海跟随父母打拼。当时李新雨的爷爷、奶奶、父母、姐姐一家人经亲戚介绍开始在上海闵行区马桥镇一个村以每亩600元的价格租了三十多亩地种蔬菜,一家人吃住在村里提供的免费仓库,一年到头的忙,没有雇工,每亩地有纯收益两千多元。
过了两三年,村里土地被征收,一家人就搬到了闵行梅陇镇的一个村,在那里又租二十多亩地种菜,后来发现煤球生意比较好,就向村里租了两亩地,投资了三四万开了煤球厂,专门供应给小摊小贩煤球,煤球厂差不多做了有十年,李新雨的弟弟高中毕业后从老家到上海一起打拼。
上海郊区的农村
2008年煤球厂不做了,家里也积攒了二三百万,又借了一百多万,向村里租了十五亩土地建仓库,做物流生意。仓库面积有七千多㎡,造价500多元/㎡,当时和村里的协议是仓库十五年之后归村里所有,到期后享有优先使用权,做物流生意每年差不多能够净赚四五十万。
2011年,仓库所占土地也被征用,因为建仓库时手续不健全,定性为违章建筑,在拆迁赔偿中按照违章建筑来赔款,李新雨家总共得到了七百多万的赔偿款,如果按照正式厂房来赔款的话,那么赔偿数目则在千万以上。
赔偿款家庭内分了之后,父母就回了老家养老,只剩下他和弟弟在上海继续打拼,李新雨带着自己的那部分钱到奉贤区南桥镇做生意,租了200多㎡的办公场所继续做物流和代理生意,还投资了一部分钱炒股,但是很快就在股市上损失了两百多万,现在每个月的收入在两万多,弟弟拿到赔偿款后到青浦区做物流生意,在那边买了房子,每年收入四五十万。李新雨也在不断寻找新的投资机会,想重新开始找一个地方种菜。
尽管在上海已经打拼了二十多年,并且已经有了自己的一些事业,但是他仍然觉得自己处于农民阶段,和同时出来打拼的老乡相比,他和弟弟基本上算是最为成功的人群,但是他觉得自己仍然游离于上海这座城市之外,他觉得“变成上海人,何止困难,比登天还难。”
他2001年结婚,娶得还是老家那边的媳妇,受到传统生育观念的影响,他们婚后生了三个小孩,前两个是儿子,大的13岁,小的11岁,最小的女儿才3岁。原本大儿子和小儿子跟着他和妻子在上海生活,读了小学,到了读初中的时候,妻子带着几个小孩回到老家县城去念书,因为小孩无法在上海这边读高中,也就无法参加高考,一家人只能分居两地。
虽然,他有了一定的财富,但是始终没有在上海买房,最开始房价便宜的时候,家庭财富都投入到了生意中,后来房价高了,也就更没有机会购买房子了。他觉得自己现在处于一种非常矛盾的心态,一方面因为超生问题,他无法取得上海户籍,也没有在上海购买房子,子女长大要受教育问题,老婆只能带着三个孩子回到家乡,一家人分居两地,对于上海他找不到归属感;
另一方面,他又觉得回到家乡后,已经不习惯那个地方,觉得家乡的发展环境不好,家乡人的素质也不如这边高,回去之后无所适从,权衡之下只能留在上海继续打拼。
李新雨家庭代表了一种典型的外地农民在上海的奋斗史,作为农民进城,家庭的整个奋斗历程和上海这个城市的发展深深的嵌入在一起。
从他们家庭进城奋斗的历程来看,有三个典型的特征:一是全家奋斗模式,全家人为了生活一起打拼,父母、爷爷奶奶是家庭奋斗的坚实后盾,而子女是家庭奋斗的真正希望,只有他们才最有可能是在这个城市扎根的人;二是多种经营模式,种菜、开煤球厂、搞仓储物流、投资股票和农业,他们一直在尝试抓住市场的机遇,并不固守单一的经营模式,在多种经营中,逐级跳跃,完成家庭财富积累;三是财富积累的不稳定性,由于家庭奋斗和城市发展嵌入的太多紧密,以至于城市发展的每一个微小变动,对于他们都有着较为深刻的影响,在城市发展征地的过程中,他们不断迁移,没有在哪个地方能够稳稳的站住脚跟,最终家庭投资最大的产业因为征地而不得不重头再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