事情还在拖着。法庭之外,每当王红军看到医疗广告,无论扎针还是敷药,总会多瞧两眼。一家医院曾说推出了针对脊髓炎的“干细胞疗法”,王红军跑过去,问:“能不能我把钱掏了,你保证小孩恢复部分功能,哪怕大便或者小便恢复正常?”
“没保证。”
“那多少钱?”“十几万。”
“如果都没效果,退不退钱?”“不退。”
他本想多问会儿,但算了算家里的钱,还是默默离开了。
二审法院撤销了136万元补偿补助,他找县卫生局,卫生局代理人劝他申诉
韩家庄子村陌生的新家里,一切陷入循环。
每天起床,王红军打开8年前买的电脑,给儿子播租来的电视剧光碟。他往锅炉加火,让屋子更暖一些。接着,他到隔壁鸽舍,抓了好几把玉米喂鸽子。
太阳升起一两个小时后,合伙人的妻子带着她的3岁小孩进屋了。除了王红军,小喆只和这对母子说话,其他人一来,他便低头不语。要在过去,如果认识,他准会叫出名字。
“小喆喜欢和我在学习机玩魂斗罗,总是他赢得多。”合伙人的妻子说,有时,他也爱对着手机自拍,或者在葫芦上画画。
在这住了4个月,2016年1月18日,伊犁州分院二审再次撤销原判,驳回王家的起诉。
法院认为,预防接种异常反应补偿不属于人民法院民事案件受理范围。理由是,《疫苗流通和预防接种管理条例》规定,受种方可以请求接种单位所在地的县级人民政府卫生主管部门处理,并且应当给予一次性补偿。
在法院看来,小喆发生疫苗异常反应的事实已由霍城县卫生局确认,其补偿应由该局处理,法律规定具有排他性,故不属于法院受理范围。
然而,受访法学学者告诉中国青年报记者,县卫生局针对补偿作出的处理决定,并非行政处罚,不影响法院受理民事案件,只不过,判决要考虑已经支付过的那部分补偿。
“虽然说有点心理准备,但还是挺意外的。”消息传到QQ群,苟先芬感慨。
王红军说,当他回县卫生局商量解决问题时,卫生局又试图把他推回法院。
1月25日,中国青年报记者随王红军再次前往霍城县卫生局。上午11点,王红军开着借来的破车,接上卫生局委托代理人,朝该局驶去。
代理人上车,马上掏出手机,翻出一篇报道,逐字念了起来:“你看,你找的律师、记者都建议你去法院申诉,你去申诉吧。”他说,如果申诉,卫生局可以提供经费。
“申诉失败怎么办?”到了办公室,王红军问。代理人说,失败了,卫生局就跟县里汇报,“现在给政府没法汇报,因为程序还没走完”。
一旁的医政科主任说话了:如果想在卫生局解决,依旧是按照2014年4月的处理决定,如果不同意,可以走行政复议。
“25万的那次?”王红军裹了裹旧羽绒服,转着桌上的笔,不知该说什么好。
他下楼,钻进了破车,狠狠关上了门。
他害怕去法院了。家里老人事发后经常流泪,睡眠也少了,但开庭时从不旁听,“我们是农民,你和公家搞,搞不过的。”家里老人担心,“对你不好。”
他总是坚持:“有这笔钱,我能找一个护理,照顾好他,或者让他去医院做个康复,让他在有生之年开心快乐就好,让他心里不遗憾,好歹我这个做父亲的没有放弃他。”
“可是我现在拿什么给他治疗?我也想让他好好治疗,不管希望大不大,只要有希望。”王红军父子在棚房里过完了2016年春节。
临睡前,他又掏出枕头下压着的520页的书,书名《人性》。他一下翻到第127页,上次看完折起的地方,“人性,我想看看,书里面说得准不准”。
曾经,有人告诉他一个“土办法”:把瘫痪的孩子带到县卫生局门口,闹一闹,说不定补偿补助就来了。
王红军拒绝了,他说:“我要守法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