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红军父子住在鸽舍隔壁,尽管不知那间房是何来历。第一次到门前,防盗门猫眼用纱布堵着,门与墙两三厘米的缝隙塞进了黄乎乎的胶。一推门,几条蜘蛛丝粘在天花板上,地板堆着砖块、动物粪便,粪便都已经干了。
花了两天,他收拾出这30平方米的空间,搬进6件家具,稀稀落落地摆着。
原来爱“满村子转着玩”的小喆,这时已经下不了单人床了。他下身毫无知觉,每天要更换十来片尿不湿。尿液随时可能流出来,王红军准备了10条白毯子,每条夹在尿不湿与被单之间,防止“洪水”漫到其他地方。
“养鸽子不用到地里,我才能随时照顾小孩。”王红军指了指床头晒着的3条白毯子。
他自己的床尾放着一个直径近1米的铁盆,盛着淡黄色的水,“白毯子每天都要洗,每条要洗好几道,最后一道的水留着,下次再用”,因为“村里没有自来水,要省着点用”。
2012年还在读小学二年级的小喆,常让父亲哭笑不得。现在,小喆开心的时候,王红军反而难过起来,“多好的娃啊,如果没出事,现在一定更开心”。
“好好的小孩,又没有什么病,突然整个腿没知觉,这谁能受得了?我也不知道是什么疾病,速度这么快!”
2012年7月1日,没有任何征兆,王家被恶魔选中了。
这天中午12点,8岁的小喆在院子里玩沙子。突然,他倒下了,站起,走了几步,又倒了,这回站不起来了。陈女士听到喊声,赶紧把儿子抱回房间躺下,“一摸腿,没感觉”。
王红军和陈女士2011年已经离婚,原本,儿子是趁暑假到妈妈家生活几天。
“她给我打电话,说小孩病了,正送往伊犁州的医院。”收葡萄时节将近,王红军在地里绑枝条。他放下绳子就往车站赶。
在伊犁州,医生用小锤敲了敲小喆的膝盖。一锤,两锤,腿没反应。再摸摸肚子,还有知觉。
医生拿起黑色碳素笔,在小喆大腿处标了一道1厘米长的横线。每隔一段时间,医生用10厘米金属棒在小喆的皮肤划一划,重新标记没触觉的地方。
被抬进重症监护室的小喆,头疼、腹疼、背疼,但一拍片子,头颅、肝胆、双肾等器官完全正常。
“好好的小孩,又没有什么病,突然整个腿没知觉,这谁能受得了?我脑子里想很多,想怎么会这样子,我到处问到底怎么回事,我也不知道是什么疾病,速度这么快!”想起当时的场面,王红军语无伦次。
陈女士也难过:“小孩是你的也是我的,我愿意让事情发生吗,我会不好好照顾吗?”
“他脸色苍白。我很难受。”王红军眼皮下垂,表情回到了那个“只能发呆,只能等”的夜晚。
他坐在门外,一刻也没有睡着,不时起身趴在监护室窗户上。他知道,其实这看不到什么。
天亮了,小喆体温由36.5摄氏度一路飙升到38度。他的咽部已经充血,大小便也失禁了。
横线开始移动,没知觉的地方上升了。医院下了第一份病危通知书,这距病发不到一天。
病历的用词一个比一个扎眼:“患儿在住院期间随时可能病情发展,出现呼吸肌麻痹,出现呼吸抑制,死亡可能。”
父母决定马上送儿子去乌鲁木齐。车主坚持人满才发车,王红军一咬牙,把全部座位都买了。
从此地去乌市将近10个小时。担心司机犯困,他们不断聊着天。司机问小孩怎么回事,谁也答不上来。后座上,小喆躺在妈妈身旁,插着尿管,直喊背疼。
7月3日早上5点8分,乌鲁木齐一家医院收治了小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