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安静”的村庄
11月中旬的翟庄村,笼罩在土黄色的雾霾中,空中飘着从不远处洗煤厂散出来的黑粉。
在东村口的水泥路上,王健曾经喜欢开着他父亲那辆摩托出去转,有时也会站在别人家门前的水泥路上大笑、骂人。而现在,这笑声、骂声连同这个几乎是村里唯一的年轻人一起消失了。
村委会的门也一直锁着。村民说,他们的村长、书记,都住到镇上去了,在那里做生意。几次拨打村民告知的村长电话,均是无人接听。
据旁村的一位村干部说,村里不会强制管理这些精神病患者,除非对方开始危害公共安全。“这种事情,农村太多了。”这位村干部摇摇头说。
“俺村以前也有一个‘神经头’,但后来他自己跑没了,一两年看不见人,家里也没人找,就那样没了。”李艳芳说,“要是健健自己跑丢了,对他家可能也是种解脱。”
“自己消失了”——这似乎是村子里那些的“神经头”,让亲人们回归正常生活的最“仁义”的方式。
据宝丰县精神病院杨院长说,目前宝丰县共有重症精神病患者2000多名。他也曾遇到过村干部和家人直接把患者“赖到”精神病院,然后不管不问的情况。
迫于无奈,医院曾向政府申请应急救治基金,但至今也没有批复下来。
一位村民在指认案发现场
在翟庄村所在的前营乡卫生院中,冷清地散坐着几个医生。关于乡里精神病方面的治疗,一位医生介绍说,病人可以凭“慢性病就诊证”以及“新型农村合作医疗证”得到国家对于门诊和住院费70%至90%的报销。
从王健就诊的宝丰县精神病院医生介绍的情况来看,王健确实得到了这两方面的补助。但在县精神病院7月份已经开始实施的一项“贫困精神病患者医疗救助”项目,乡卫生院却并不知道,这也意味着乡卫生院下面的村卫生室以及王健一家也难以知晓。
而据宝丰县精神病院医生介绍,这个精神康复公益项目可以每年补助精神病患者住院费4000元。
“人都死了,讲这些还有啥用?”一位上了年纪的村妇说。在翟庄村,很难见到除老人、孩子,以及妇女之外的人,年轻人和中年男人都外出打工,大多去了北京、苏州、广东等地方。
村里老人在谈起这位消失的“神经头”和他的父亲时,也常常是讳莫如深,表示“这不是啥光彩的事”、“不好说”。
事情发生后,李素英也没敢把实情告诉小儿子王亮,她害怕学校里看不起他,让他再受到刺激。如果小儿子问起来,她打算回答说:爸爸去打工了,哥哥住院了。
李艳芳能感觉得到,现在身边亲戚,包括姐姐都在恨姐夫,怨他“怎么下得去这个手?”她也常常处在两种矛盾中,一方面想这些人都站在自己的立场上想,不考虑他家里曾经发生了多少事。
另一方面,她也会埋怨王军,“他不想想,以后我姐一个人怎么过,家里面欠着钱,大儿子死了,丈夫也生死未卜……”她把头扭向门外,现在白天她家的大门很少上锁了。
儿子下葬第三天,李素英便去了汝州。在截稿前的一次电话采访中,她说:“我在饭店打工,我要挣钱,养活我的小儿子。”她的声音脆弱而苍老。
在翟庄村,王家的大门始终紧锁着。门前那簇正在盛开的红花和对面大片的青麦芽,是父亲王军门前仅剩的生机。(本文均为化名)